2020 的一些思考

去年跨年的时候在家无聊,心血来潮写了 头也不回作别 2019,那时候没想到 2020 会发生这么多事情和变化,回看 2019 是很平静安康的一年,我那时竟还想着头也不回地作别,实在太不珍惜世界和平。

那篇年终总结反响不错,甚至几位朋友因此也写了自己的年终总结,我非常受鼓舞。极度动荡的 2020 让我对世界有一些更深刻的认识,也分享给大家,不过因为年底事情多,一拖再拖,竟然拖到农历年底了,那就当做是鼠年总结吧~

量化幸福

疫情期间被迫自己做饭,原本我很抗拒这件事情,因为对我来说充满了不确定性:撒盐少许是多少?小火慢炖又是多大火?挠头。做了几次后我找到了一些确定性:电磁炉开第四档、煎鸡胸肉差不多是一首歌的时间,同样的时间两档火力可以做出流心煎蛋(虽然出锅时很容易弄破),吃饭时刚好可以 1.2 倍速看完一期李永乐老师,洗碗很讨厌但是可以同时听 <希望小学>。

去年我写到:如果一件事我拖着不去做,那一定是我没想清楚,如果对目标、行动和产出层层拆解,建立明确的预期,甚至在头脑中模拟演练一遍,落地也就不难了。后来我又想到,人人追求幸福,那「幸福」这个主观感受是否也可以这样拆解与量化呢?

对于每个个体而言,只有时间是公平、完全一样的,所以时间是一个基本参数。和爱人待在一起两个小时比一个小时更幸福,花一个小时帮助他人当然比打一个小时游戏幸福得多;打一局 LOL 的体验有高下,而同样是帮助他人,写维基百科给一万个人看又比帮同事理清思路影响力大得多。

所以我的总结是:

幸福 = (投入时间 * 时间质量)^impact

把上面的例子代入,帮助他人的单位时间幸福感比打游戏更高,但写维基百科的 impact 有更高的杠杆。

那什么是 impact 呢?我想如果一个人如果能带给其他人很多幸福感,又把自我放的很小,那么他的 impact 应当是很高的,所以我们再引入一个参数「ego」来表达「自我」这个度量,这样幸福感的主观性和自我的主观性就上下约掉了:

啊不对,是这样:

impact = 给世界带来的幸福感 / ego

合并一下:

幸福 = (投入时间 * 时间质量)^(给世界带来的幸福感 / ego)

这是一个不那么精确的公式,听起来也有些神棍,但这样的好处是可以很清楚如何分配时间,做那些让自己快乐的事情,做给别人带来快乐的事情,做高杠杆的事情。

局部与全局

上面的神棍公式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,但从某个角度看:

以上全错

原因很简单,现实世界不会一帆风顺,哪怕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情,中间也有大量枯燥的重复、意料之外的 bug,所以单位时间的幸福度不是恒定的,甚至可能是负数(想象一下你家猫在床上💩了)。

这有点像贪心算法。贪心算法 是一种在每一步选择中都采取在当前状态下最好或最优的选择,从而希望导致结果是最好或最优的算法。

如果完全以上面的神棍公式作为行动指南,那么很有可能收敛成一个「打一枪换一炮」的人,每次都能有很好的结果,但最终往往成为一个平庸的人。

万圣书园的男厕所墙上有个段子:

认真思考一下这个段子,如果有人真的这么做,他其实是非常可怜的。表面上看有 5 个女朋友,分散风险,永远不会寂寞,但他无法对其中任何一个投入 100% 的爱;他拥有 5 个局部最优,但却失去了追寻全局最优的可能性,他永远没有办法得到真正的爱。Stupid!

人生不是 ROI 游戏,神棍公式只适用于求解局部最优的问题,而人生应该是追求长期全局最优

Spark

人生有意义吗?我长久地思考这个问题。

如果只是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,也许是幸福的,但多似乎说不上多有意义。每年的诺奖候选人都非常有建树,如果一个人 2019 年落选而 2020 年当选,他的人生的意义难道因此产生突变吗?许多艺术家生前默默无名,死后扬名立万,他们的人生的意义又如何衡量呢?

Pixar 的电影  Soul 前阵子在朋友圈大火,电影中说享受当下,当下就是意义,可是我真的没办法在柴米油盐的当下中感受到意义,我能说服自己知足感恩享受当下,但总是少了点什么。

宇宙不断膨胀稀释,星辰每分每秒都离我们远去,终有一天一切的一切会归于热寂。地球的变化以百万年计,而人的一生不过一百年,哀吾生之须臾,羡长江之无穷。宇宙本身就是虚无的,人短暂的一生又有什么意义呢?

其实 中提倡的享受当下是有前提的,主人公 Joe 早已找到自己的 spark,Joe 只是乐在其中而不自知而已。电影说享受当下,恰恰是因为 Joe 的当下其实是充满意义的。

去年我写到「乐观的虚无主义」,今年我想的更透一些:我们可以自己给自己的人生找一个 spark(也可以叫做道 / 使命 / 显然天命 /whatever);宇宙本质上是虚无的,生命是虚无的,甚至 spark 也是虚无的;但在虚无的人生中追求 spark 的每一个当下都充满了意义。

关于长期主义

人们总提倡长期主义,做时间的朋友,但真正的长期者是很少很少的。

我认为这是因为其实很少人真正需要长期主义,大部分事情并不长期,真正长期的事情需要完全的认同且愿意为之长期付出,大部分人权衡利弊后会发现其实没必要。

每年上北清的都是 top 0.07% 的考生,顶聪明的人儿,但最后福布斯榜上又没有他们,18 岁的北清 winner 最终可能给杭师大的 teacher 打工甚至 35 岁被裁。另一方面,我仰望年长的校友们,又发现虽然确实很少有极大富者,但大家过得其实都不错,upper middle class,光鲜体面。

后来我想明白了,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,进入 500 强公司努力工作,已经可以过得很好了,生活优渥、社会地位高、有压力也有激励、有焦虑也有盼头,但总归是很好了。而如果想更上一个台阶,不仅十分艰难,还有掉下去的风险,比如投资失败、创业凉凉。何必呢?

甚至开始创业,几轮融资顺利推进,10 亿美金独角兽榜上有名,这时候大厂伸出橄榄枝,卖不卖?已经是一辈子花不完的钱了。甚至再开脑洞,张一鸣做到 100 亿美金的时候,几辈子都花不完了,甚至可以给龙岩的父老乡亲每人发一万红包过年也花不完,卖不卖?

可是如果卖了,哪有现在宇宙条好几百 $b 的估值,哪会有 TikTok 激动人心的故事?而如果真的打心底里认同一个理念、一个趋势、一个未来,又怎能袖手旁观?躬身入局后又怎可能放心托付给他人?

张一鸣说 develop a company as a product。做产品时最重要的是想清楚用户的需求。上帝说要有光,于是有了光。上帝也要先提需求,才有后面的创世纪。

所以不妨问问自己想做什么?真的需要长期主义吗?

关于乐观主义

我的 2020 年一度十分糟糕,疫情、炸号、隔离、发不出工资、分手、发烧两个礼拜…… 不过都过去了。

但人生总有奇妙的际遇。9 月底在 Blue Note 听了火星电台,从那首 <推开世界的门> 开始,我好像开启了另一个故事线,有了一些从未有过的体验,做了一些原来没想过的事情,好像换了个方向开始「猪突猛进」。

2020 年最幸运的事情是认识了 Landy,又更幸运地让她成为了我的女朋友。当然现实不是童话故事,我们同样需要磨合,也会吵架。Landy 有回跟我说:只要相信我们是喜欢彼此的,未来就会很好,眼前这些「真的都没所谓」。

后来我反复思考这句话,越来越发现其中的力量。

如果相信彼此是爱着的,一时的争吵有什么了不起呢?

如果相信自己一定会成功,一两年收入的减少又有什么关系?

如果你相信这个世界终将变得越来越好,还有什么犹豫的,干就完了。

而如果你不相信这个世界会越来越好,那…… 你可能是对的。但悲观者正确,乐观者成功,你开心就好。

做一个绝对的乐观主义者,相信办法总比困难多,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神挡杀神披荆斩棘乘风破浪。

献祭

在原始社会,人们迷信星座和占卜,以为世界被不可知的力量操控着;人们也明白「交换」的道理,为了换取风调雨顺,甚至用活人献祭神灵。但显然这没有什么卵用。

抽象地看,献祭是一瞬间付出一个人的生命。但如果把献祭的时间拉到很长呢?在几十年的时间尺度下付出生命,是不是也能被看做献祭。那么为了一个事业、目标、理想持续地付出时间和精力,是不是也是一种献祭?

找到自己的 spark,践行长期主义,持续地为自己的 spark 献祭。

每个人都是自己的神。

选择温柔

其实到这儿已经写完了,不过还想啰嗦两句,是今天想到的。

国家鼓励就地过年,本来也想留北京过年算了(还可以滑雪),但还是回家了。今天上午去扫墓,陵园的门口有一个雕塑,是遗体捐献者的纪念,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。

去年写了一篇 聊聊生死观,我写到天堂的设定有 bug,因为迟早会过载。

今年我变了,无论天堂的设定是不是讲得通,我都选择相信天堂是存在的。那些我们爱着的人们,离去后,一定会在 彩虹桥 的那头默默守候我们。

世界往往并不如我们设想的那样运行,总是会有我们无法理解的事情发生,也不是所有人都是理性人。聪明是一种天赋,而善良是一种选择

不如一直做一个温柔的人。


题图:by Jason @Landy’s Cafe Duet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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